庄稼的音符： 越南农民小提琴手

谅森(Lang Then)在越南北部的北江省，看起来与很多的乡下村落并无二致。 家家户户的入口处都是低矮的黄色大门，广袤的稻田一望无际。

古老的村间小道纵横交错，一座座平房矗立在十分宽敞的院落中——主要为便于晾晒稻谷，旁边间或有更大的三、四层高的现代小楼。

不过，这个村庄的确不同于越南的其他村庄。 与众不同之处并非是它的模样，聆听它的声音便可细数端详。

悠扬的小提琴声常常回荡在田野上。 50多年以来，谅森的弦乐队声名远扬，队员全部由农民组成。

这支弦乐队是清一色的“男兵”，女人结婚之后通常会“太忙”而无暇来搞音乐。阮广蔻(Nguyen Quang Khoa)是乐队的现任队长，十多岁开始学习小提琴，后来曾在越南打仗期间（先是与美国的战争，之后是与中国的短暂对抗）游走乡间慰问军队。

“我从一开始就学习贝多芬，但过了很久都不太理解，不过现在我已经领略到了它的美妙。”他在家里接受采访时这样说道。他的房子里摆满了真实尺寸大小的纸马和竹马半成品，这些东西都是他做的，用来在收获季节作为贡品在宝塔里烧掉。

“可惜今天没有人能够为你演奏，因为现在是收获季节，我们都太忙了，两只手都酸痛无力。 而且我们无论如何都需要一些时间先练习，因为我们只是农民，不是专业人士。”

这个村子主要种植水稻，也有一些卷心菜、西红柿和花卉。 乐队排练都安排在周末，届时这些“音乐家”们能有更多的业余时间。

为军队演出

50多年前，阮斛达卖了他的稻田和鸡鸭，换回了这把小提琴。

阮广蔻说，人们长久以来都知道谅森有着才华横溢的音乐人，然而让这里名声大噪的是它的农民小提琴手。

这些音乐人一直被送到越南各地去演出，阮斛达(Nguyen Huu Dua)也是其中之一，1956年他还是个年轻的农民时，有一位著名的老师来到村里，引领他走上了学习小提琴演奏的道路。

在此之前，谅森的这位音乐家主要弹奏曼陀林和吉他，更早以前还弹过月琴。

当年阮斛达为买琴而卖掉了稻田和鸡鸭，而如今他还在用那把老琴演奏。 虽然有时会冒出刺耳的音符，但他仍然可以凭着记忆拉出勃拉姆斯的旋律。

继续我们的故事，阮斛达说服了当地政府，派遣一位小提琴家在村庄常驻一年，向人们传授技艺。

到1970年代，阮斛达自己也已经带了很多学生，其中包括十几岁的阮广蔻。

阮广蔻很快参军入伍了，继续学习了两年（包括声乐和戏剧）之后，他进入了越南的宣传部门工作。

“我最美好的记忆是一次军队的节日。”阮广蔻笑着说， “我们村里的每个人都去了不同的单位， 又都在那次节日上见面了。它就像是一次团聚，而我们却在相互竞赛。”

“当时我们演奏的大多是军旅音乐。”他补充道。

如今，越南国家电视台播放的军事人才表演早已没有了战时的音乐会。

“早已大不相同了。 那时候主要是鼓舞士气的战斗宣传。 而现在的生活更放松，更具艺术感。”

农民本色

小提琴村的模样与别的村庄并无二致，但飘扬的琴声让它大有不同。

虽然许多村民都已经学会了拉小提琴，但只有大概十几人定期聚在一起演奏。 其他人更忙于各自的农活。

由于时间有限，他们只能每隔几天或一个月几次聚在一起排练。

他们会去巡回演出。不过，尽管在全国性的电视节目上露脸带来了名气，他们的大部分行程还是限制在北江省内，为节日演出。

“我必须根据观众来选择音乐——如果是国际观众，我们可能会演奏《蓝色多瑙河》，但面对当地观众时，我们会演奏些传统歌曲。”阮广蔻说道。

即使到现在，古典音乐在越南还没有得到广泛的欣赏，阮广蔻觉得他的观众可能还听不懂柴可夫斯基。

本色

现今已是78岁的阮斛达并没有被岁月磨灭掉他对音乐的痴迷和热情，不过他仍然在务农。 我们去看望他时，他和妻子正在晾晒稻谷，而后特意停了下来，开始为我们演奏。

他也曾走遍整个越南为部队演奏，对于数次遭遇炮轰的经历仍然记忆犹新。 他还曾在法国人建造的河内歌剧院里登台演出。

尽管如此，他始终相当谦恭。 “我只是一个农民。”阮斛达这样说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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